精神科診所

醫師,你的憂鬱症有再復發嗎?

昨天有一位強迫症伴隨著憂鬱情緒的病友,在看完診離去前問說:「聽說醫師你以前也得過憂鬱症?後來有沒有再復發?」,這一問引發我十年來的回憶,2003年我首次在無意中發現自己罹患了憂鬱症,說來已是十年前的事了,借用「心靈的感冒-認識憂鬱症」一書的卷首語:正確對待憂鬱症是戰勝它的先決條件,作者所提的四個先決條件做為起頭和諸位好朋友共勉:

  1. 憂鬱症是一種真實的疾病,而非意志薄弱。
  2. 憂鬱症不是你自己的過錯。
  3. 憂鬱症是可以治好的。
  4. 憂鬱症對你的發展很可能是一件好事。

大家常會笑說:醫師也會生病喔?這問題乍聽之下好似有點道理,其實是荒謬的,既然是人就有可能生病,尤其醫師這一行業常置身於感染環境中,工作又常疲累不堪,更是增加生病的機率;這說法有時也是倒果為因的,譬如說林杰樑醫師就是因為自己得過腎病,才特別致力於毒物醫學的研究的。我常向病友開玩笑說⋯⋯,我看診時間少,是要留時間給自己去找醫師看病用的,這玩笑話其實是半真半假啦!是坦白透露生病不應該被看做一件「見肖代」(羞恥的事)的,憂鬱症也是。

憂鬱症有很多分法:有原發性(primary)和續發性(secondary)之分;有輕型(minor)和重型(major)之分;有外因性和內因性(endogenous)之分,退縮性(retarded)和激躁性(agitated)之分。看來複雜,其實它們是由各不同面向去探討和描述的,也就是說提到憂鬱症,不是直接連結到「百憂解」就解決了;它可能是由先前的長期腰痛引起的憂鬱症(續發於身體疾病),加上這人體質與人格特質上很怕生病或有憂鬱症家族史(內因性較強),而產生失落感、無助感,愈發增加負面思考,覺得凡事提不起興緻,影響到正常的生活與工作(重型憂鬱),行為上卻以坐立不安、焦躁易怒、覺得家人上司都虧待他,一點吵雜聲就受不了,非常不耐煩(激躁性)等症狀呈現。家人、親友、同事或許因其外顯症狀不像想像中整天躺床,奄奄一息,時時說要自殺的憂鬱症病人,而說他是「躁鬱症」,這種憂鬱症除非經驗豐富的精神科專科醫師,是很難辨別出來,做適當的處置的。有時在內科或家醫科醫師治療下,也會有部份改善,但多半著眼在其焦慮和失眠症狀的治標性緩解,沒能真正深切辨別出憂鬱症,而針對核心做治本的處置。

我在2003年曾罹患過ㄧ場重型退縮性的憂鬱症,有工作上的壓力,身體上免疫力差,ㄧ次重感冒之後產生的,因為感冒症狀已消失,身體上卻仍然虛弱乏力,內科檢查找不出肝腎功能異常的情況下,心情上也越缺乏動力,無法專注看書報,ㄧ向容易的事也逐漸變爲困難,思緒亂而空洞,美食在前食之無味,每天上班都要硬撐著,很快耗盡精力,好像老化了的電池,休息充電總無法充飽,拖著疲憊的身軀,行屍走肉般地過日子,如此這般經過ㄧ年半才完全痊癒,那種不知何時才會撥雲見日的境況,等如站在崖邊徘徊ㄧ般,痛苦鬱悶、無助無望的泥沼牢牢地抓住你的雙腳,今日回想起來餘悸猶存,也因此讓教科書上描述的症狀,活生生跳到我的身上,客觀的描述變成主觀的感受,或許上帝是要藉由那一次的罹病經驗,讓我更貼近憂鬱症病友,增加對他們的幫助。

有!痊癒後四年又在一次極大的生工作和經濟壓力下,我的憂鬱症又復發了一次,這次持續大約四五個月,這兩年間也曾有兩三次低潮,但多能盡快處理治癒。憂鬱症像身體的慢性疾病一般,身體呈現了個脆弱點,生過這個病之後,身心更需要保養,就像我的老師游文治醫師把他的診所稱為「身心保養場」,我覺得很貼切,一感覺有較多或較大的壓力,稍有個身心不適,趕緊就要到保養場給身心科醫師整修保養ㄧ下,才可以盡快度過危機;就像容易感冒的人,除了學會自行保養之外,稍有輕微症狀譬如喉頭腫脹、咳嗽時,趕快尋求協助,就可以避免轉變成肺炎或支氣管炎;憂鬱症的確可以稱為「身心的感冒」,注意保養加上及早治療,就可以把復發的憂鬱症消彌於無形,它雖然令人討厭,但只要不逃避不輕忽,認真而平常心去對待,憂鬱症並不比身體上的重症更可怕的。
註1. 2003年時我是在台中縣清濱醫院當院長, 我告訴了醫師同仁, 他們都嚇一跳, 後來開主管會中護理督導, 心理師, 職能治療師, 社工師都知道, 我告訴他們可以從我身上近身對照書上所述的症狀, 得到正面的回應, 他們在我困境中, 不定時進來給我心理支持, 累了他們叫我早點下班, 反而扛起很多責任, 互相之間因而更為和諧, 也替我出去演講,開會, 還時時注意我會不會會輕生; 總之, 我不必為掩飾罹患了憂鬱症而再費力, 也同時讓同仁有活生生學習的機會, 哈~,現在我診所的同仁看我不對勁時, 也會主動幫我擋調不必要的事, 讓我多休息, 現在很多病人甚至知道我的經歷, 反過來關心我最近過得如何呢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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